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。对于那些亲人们都已经死在屠杀中的女人而言，再活下去也是终日的痛苦，不如在生命的最后发一点余热。

　　女人们拥抱着哭泣着，华小姐默默拭去眼角的泪水。

　　可这些女学生加上站出来的妇女，也才十几个，远远达不到日军要求的一百个。

　　在短暂的沉默中，一个清朗的女声忽然说：“我也去吧。”

　　人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那个角落。

　　穿着袄裙的女子，原本一直靠在身旁的男人怀里。她轻轻直起了身，站了起来。

　　清丽的容颜，窈窕的身段，是疏影。

　　那个男人……是流姿。

　　她之前，大概是一直被流姿护在怀里的，才没有被日本人发现。学校里的难民那么多，只要躲得隐蔽点，就可以躲过一劫。

　　流姿与疏影都是聪明人。他们本来可以置身事外。

　　流姿伸出手，似乎是要去拉住她的手。那手在半空中凝滞了一瞬，终究还是落了下去。

　　“疏影姐姐。”角落里几个灰头土脸的女人喊出声。

　　那是四喜堂的妓子。

　　她们不是良家，可那种地方的姑娘，大多都是身不由己的苦命人，在这大难临头之时，难道又要把她们第一个推出去吗？

　　每个人都惜命。

　　疏影亦然。

　　她十二岁被卖入青楼，十三岁失身，十年风尘。曾经为了活下去，她什么都可以做。可现在，她主动跳出来送死。

　　“我去吧。我是个妓，去了也没什么损失。你们学生啊，应该好好读书。等战争结束了，你们还有大好的未来。”疏影慢慢说，“他日本人要一百个。我好歹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南京花魁，怎么就不能以一当十了？要我说啊，选几个漂亮的，比选一百个普通的更让他们高兴。”

　　“可是，疏影姐姐，你已经……从良了啊。”一名妓女小声道。

　　早在上半年，流姿倾其所有财力，为疏影赎了身，当然这其中，傅文卿也帮了点忙。

　　在解开误会后，流姿对傅文卿也没了芥蒂。他很感激当年傅文卿救下了疏影，不然，她也许死在那里也没人知道。

　　她已经从良了。和她的阿钟过上了安定的生活。偏偏日本人这时候打了进来。

　　流姿站起来，声音很轻，在这寂静的夜里却已经足够响了。

　　“邀雪，你怀孕了。”

　　一个孕妇！

　　疏影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，她颤抖着手，抚上自己的小腹。在一个月前，她刚得知，这里有了一个孩子。

　　她和阿钟的孩子。

　　“阿钟……”她哽咽道，“你会理解我的，对不对？”

　　疏影花魁的名头不是吹的，论容貌，她一个可以抵得上一百个。姜滢这具年轻漂亮的身子，也不及她的风神。

　　如果是她，日本人也许不会追究人数不够的事情。说得难听点，一个绝色尤物和一百个庸脂俗粉，你们会怎么选？这样美貌的女人，一个就够了。

　　只能是她。

　　嗯……或许，还有姜滢？

　　当然，疏影长得再漂亮，一百个砍成一个，日本人也是不答应的。

　　躲在角落里的那些风尘女子们，都走了出来。

　　“没有疏影姐姐和流姿的拼死掩护，我们几个都还不知道能不能走到这平安区呢。”

　　“疏影姐姐以前在四喜堂就对我们很好……我们陪你一起。贱命一条，死就死了！”

　　“话可不能这么说，我们被骂了一辈子贱人，这下还能博个好名声呢。大家伙儿的该高兴啊。”

　　妓女们强颜欢笑着。笑声里，流姿看着疏影，眼中似有泪光闪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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